冒险者们的故事在歌谣里总是浪漫极了——他们斩杀恶龙时溅起的血珠会被吟游诗人美化成红宝石雨,击杀邪恶法师时踉跄的脚步声都能谱写成最激昂的进行曲。
可惜事实上,他们绝大多数时间,不是在恶臭的下水道就是在灰尘遍布的地下室,以至于他们自己都常常怀疑,这群阴谋家是不是祖上有什么来自幽暗地域的血统,才会那么执着于扮演不见天日的老鼠。
幽微的光芒从莹白指尖亮起,附着在了随手拿起的罐子上,堪堪照亮并肩的两人与近处的陈设。
只要一点点光,精灵的夜视能力就能将整片区域尽收眼底。
德里克借着微光凝视着辛西娅的侧脸,用目光描摹着她的轮廓。并非是他沉溺于情爱——好吧,或许有那么一点,但主要还是由于在探查这间事上,专精战斗的他实在不能提供太多帮助。
辛西娅的靴尖挑起发霉的麻袋,窜出的潮虫引得她秀丽的眉微蹙。
逼仄的房间里酒桶与奶酪轮熏肉紧凑地堆摞,墙角胡萝卜堆与装着芜菁的口袋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藏得下一个暗门的样子。
她的指尖在货物与墙缝间摸索,随着排查的进行,半精灵的脸上逐渐露出了自嘲的神色。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潜入地窖的过程太过顺利,这个幻境的创造者对于身处其中的人友善得几乎让人毛骨悚然,似乎只要不违背明确的禁令,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自由发挥。
没有人会把它理解成善意,这一切近乎于绝对实力碾压下形成的自信。
比如他们就仅仅是趁着艾玛婶婶出门逛集市这个空挡就轻易地潜入了地下室,没有任何阻力,理所当然的,也没有任何发现。
一个完成度极高的幻境,几乎不可能从内部突破。
或许那个强大的幻术师,正在惬意地看着这两个愚蠢的提线木偶的垂死挣扎。
继续对着蓝纹奶酪施展侦测法术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的目光游移,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
温热粗糙的大手覆上她垂落的指尖,轻轻的揉捏,带着安抚与亲昵。半精灵微微偏头,正对上德里克专注的眼神。
“亲爱的队长,”辛西娅将手指抽出,掸去战士袖管上的灰尘,略踮起脚贴近他的下颌,语气中略带调侃,“线索可不会出现在我的脸上啊……”
气息拂过颈间带来一片酥麻,德里克一时有些气闷。
他没有和异性建立过类似的关系,或是因为性格也或是因为古板教条的家庭培养的对于感情的压抑,即使在青春期他也没有过类似的心动。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开展与维持一段恋爱关系。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通过常识判断,辛西娅或许是个很好的情人,但绝对是个糟糕的恋人。
即使前一天还在耳鬓厮磨,进行着世俗认知中最亲密的行为,转头这个半精灵就能理所当然地将所有的温情牵强附会成轻浮的调笑。
如传闻中所说,吟游诗人大多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之前是贝里安,现在轮到他了。
橡木桶与发酵奶酪的气味混杂着灰尘纠结成污浊的气体冲淡了暧昧的气息,德里克报以一声叹息,无奈地阖眼自嘲。
辛西娅含笑退开,转身继续试图寻找可能的破绽,战士却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闭眼,”他的语气骤然严肃,视线在幽暗的房间内逡巡,“风的流向……”
在冒险中,对于同伴的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半精灵几乎在他出声的瞬间就闭上了双眸。
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寂静之中唯有二人的心跳声轻微鼓动着耳膜,手腕传来了略高的温度。
如果是那个半精灵游侠,此时应该会交换一个吻。
辛西娅无端想到。
下一秒,一阵几乎微不可察的气流扫过她的鼻尖打断了她的所有胡思乱想,带着隐隐的阴冷指引向房间的一角。
幻术可以以假乱真,但并不意味着毫无破绽。是她过于依赖视觉,反而忽略了最难以伪造的对于环境的感知。
辛西娅骤然抬眼,略带激动地与德里克对视,在彼此眼中确认了相同的结论。
素来多情的眼眸难得露出这样单纯的欣喜,幽微的光芒中,潋滟而微弯的绿眸让战士的心跳再次漏了半拍。
所有的埋怨在她流转的眼波中化为无形,他的心里建设从来形同虚设。
平平无奇的砖石缝隙在调律过的魔力下蜕变为了一个低矮的小门,新鲜的空气从门缝渗出。
吟游诗人溜门撬锁的功夫向来只比盗贼略逊一筹——这群行事与光明磊落毫无关系的江湖骗子至今能在普通人与贵族间维持良好的风评,真的全靠他们颇具迷惑性的优雅体面与漂亮脸蛋。
轻微的机关咔哒声响起,门锁应声解开。半精灵顺势就要推门而入,战士的手却压在心里她的肩膀上。
“我来探路。”德里克牵住辛西娅的手,将她护到身后,这个保护动作让半精灵的后背完全